第一部分 王之门
第十章
出路在何处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莱特伯恩再也没有了他引以为傲的手枪“千” (Thousander)。他使用的是Gulet-P型长管自动手枪,这种枪曾经有过辉煌的时光。
“你能站起来吗?”他又叫了一声,用他那稳定的射击迫使解剖学家们蹲下去躲避。
我可以,尽管我还远没有稳定下来。
“现在是第二次了,”我说。
“两次什么?”
“你救了我。”
“什么?”
当然,他不知道。在那一刻,我忘记了他的遗忘。拉文诺的一名特工佩兴斯·基斯(Patience keys)用一根灵能尖刺刺穿了他的短期记忆,所以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拿着枪,正在低头装弹。
“后面有一条通道。”他说着,猛地一摇头。“等我让他们再趴下,你就跑。”
我掏出了四管手枪。
“我们现在跑吧?”我建议道。
我晃了晃身子,头昏眼花,四发备弹掉在了地上。手枪的后坐力使我的手颤抖。子弹把椅子的末端打飞了,打碎了部分弓形椎骨。
我们尽可能快地跑着。他把手勾在我的上臂下使我稳住。几枚骨头弹丸追着我们。通道就在他说的地方。我们在黑暗中狂奔,松垮的骨头在脚下被踢来踢去。
“我们没有照明!”我结结巴巴地叫道。
“跟我呆在一起。”他坚持说。
我们跑到另一个空间。这里也长出了不少霉菌,发出亮光,不过比我们离开的那间阴森的屋子里要少得多。
“呆在这。”他说着,把我拽进一个潮湿的涵洞里。我们等待着追击的声音。他悄悄地把手枪重新装上子弹。他的胡子长了起来,头发也比以前长了,更瘦了,但他还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他的皮肤上纹身显示了他的负担的诅咒。
我打开了四管手枪的装填口,弹簧自动弹出了温暖的弹壳。我又填装了四发子弹,然后上膛。
“这是把不错的枪。”他说。
“是的。”我同意到,然后转过身去观察动静。
“我本想问它怎么会属于你的。”他说:“但更棘手的问题是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是误进了藏骨堂吗?”
“没有。”我说。
"你不是流浪汉。"他说:"你的衣服也不错。我想不出像你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你并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说。
“的确。”他说。“可是我看起来像一个没用的被诅咒者,因为我正是这样,而你——”
“我在找你。”我告诉他。
他斜视着我,困惑不解。“我认识你吗?”他问。
“你认识么?”我回答。
“完全不。”他说:“我想你把我认错人了,小妞。我不过是个被诅咒者。”
“你是三号。”我说:“你叫雷纳·莱特伯恩。”
他感到震惊,但我不怪他。
“你忘记了所有关于我的。”我说:“你的记忆被夺走了。但你认识我,就在几个月前。你也因为你的负担而帮助了我。”
他看起来非常疑惑和不安,但我感觉到我击中了什么东西。
“几个月前。”他平静但带着一些愤怒说:“我在煤炭门附近的街上醒来。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到那里的,也不记得我醒来前几小时或几天的任何事情。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喝了斯蒂尔果汁把自己喝傻了,但我从来不喝酒。嗯…我相信我从来不喝酒。当时我以为自己被抢劫了,或者是病了。但是像我这样的人是找不到高级医生的。”
“那你怎么办?”我问。
“我继续过着我自认为是我的生活。”他他停顿了一下说:“我们认识?”
“是的。”我说:"上次我们见面时,你身上带着‘千’。"
“我记得。”他说:“它陪伴了我一段时间。我不知道把它丢在哪儿了。”
“跟你记忆中的那个晚上一样。”我说。
他在忧郁中久久地盯着我,我开始感到不舒服。
“我还是记不起你的脸。”他终于说:“这是恶作剧吗?你没骗我?”
“我没有。”我说。
“枪…你提到了手枪。这听起来很有说服力。很少有人知道这一点。我不是一个很受关注的人。我很少有熟人。”
“我提到了手枪正是出于这一原因。”我说。
他耸了耸肩。他又向涵洞外瞥了一眼,可是没有野人解剖学家的影子。
“所以你为什么找我?”他问。
“我一直在找你。”我回答:“今天,我终于有了线索。有消息说你在这里,所以我就来了,当我发现你参加了这场愚蠢的血腥游戏时,我就跟着你进了藏骨堂。”
“好吧,这本身就够蠢的。”
“我同意。”
“啊…?”
“啊什么?”我问。
“算了,现在你已经找到我了,小妞。你这么拼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现在我觉得自己很愚蠢。
“我觉得我需要……感谢你。”
“感谢我?”
“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我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吗?”他问。
“你在没有理由勇敢的时候表现得很勇敢,所以是的。”
他抿着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行吧,小妞,现在你已经感谢了。我也谢谢你的感谢。还有什么?”
“嗯,真的,就这些。”我说。
他轻轻地笑了。“就为了说个谢谢,冒着这么大的的风险和努力。”他说:“我以为还有别的。”
“别的什么,先生?”
“我们是恋人吗?”
“并不是。”我说。
“好吧,我还以为只有恋人才会做出这样鲁莽的举动。”
“我们只是朋友,雷纳。”我说。
“可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他说。
我告诉了他名字,我说我叫贝塔。
我们等了一会儿,直到我们确信解剖学家不在附近,然后我们又出发了,沿着离开十字架大厅的路线。我的头疼得厉害。我的头皮后面有一块像鸟蛋那么大的挫伤,我的头发被鲜血弄得乱七八糟。
莱特伯恩通过骨头标记追踪我们的路线。它们的位置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你为什么参加这个比赛?”我问。
“因为我擅长它。”他说:“我用它赚钱。胜利者的报酬是体面的。总比拿着碗干坐着强。第一次我就觉得并不难,虽然黑暗是令人畏惧的。但当其他的冒险者一头冲向一个地方时,我找到了一条路,并留下了标记,如果必要的话,我可以重新走回去。第二次就容易多了。我跟着我自己的标记走。第三次那更容易了。确实存在危险,比如坑洞,游戏中的其他人可以粗暴行事,试图消灭其他竞争对手。”
“那这次呢?”
“为了安全起见,我带了把枪。他们会给你武器,但如果你有的话,他们也允许你携带自己的。我很高兴我这么做了。”
“为什么?”
“这一次情况有所改变。”他说:“守骨人来了。我想是暴风雨的缘故,可能雨水已经淹没了它们的水平面。”
“艾林就是这么说的。”我说。
“艾林?””
“9号”。
“哦…”他点了点头。“他们确实警告过我们,看守骸骨的人可能会制造麻烦,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们。”
“他们很凶残,”我说。
“是的,”他同意道。
“艾林猜想他们是被深处的什么东西赶到这里来的。”
“雨。”
“不,是什么东西。他没有具体说明。”
“黑暗在作祟,”莱特伯恩说:“只要几分钟,大脑就开始天旋地转。这是艾林的第一次比赛。”
“也是最后一次。”
“确实。他只是有点慌乱,仅此而已。"
我们继续往前走。有些地方被发光的植物照亮了,但另一些通道完全没有光,我们不得不在又冷又湿的石头上摸索着行走。
“那东西,”我说。
“什么东西?”
“那个有翅膀的人,在十字架上——”
“那个?”莱特伯恩嗅了嗅:“那些守骨头的人会造东西。你一定看到了。可怕的东西,用无助的死人做的。我想他们一定是疯了。”
我没有告诉他我的想法。我才从他那刚刚赢得一些有限的信任。我选择不告诉他我认为有翅膀的人是真的。
“你听到过海的声音吗?”我反问。
“听到过。”他回答。
“真的吗??”
“是的。不过是黑暗的另一个把戏。估计是空气或水的声音被回响和放大了。没错,我确实听到过,但那这不是海,但我承认听起来确实很像。”
“不是大海吗?”我问。
“我们离海岸很远,贝塔·贝奎因。”他回答:“而且‘麦布女王’下面也没有海。”
我问他我们还要走多远。他又跟我说了些别的。我们在黑暗中逗留的时间比他以前的任何一次经历都长。
“都是因为你停下来帮我。”
“我听到了一阵骚动。你遇到了麻烦。
“但你又不知道我是谁。”
他看着我。
“因为你有麻烦。”他回复道:“我的罪责要求我帮助别人,并像承担自己的罪责一样承担他们的责任。对我来说,我的负担比一袋硬币更重要。”
“可是……”我说。
“作为一个忏悔者,我在神皇的注视下做了我该做的事。”他说:“看看他是怎么回应我的吧?他给了我一个我不知道的朋友,一个敢于在黑暗中向我道谢的人。她虽然看上去很谦虚温顺,像你的管家或者秘书,但却能短兵相接干掉两个守骨人,而且还带着一把制作精美的枪。”
他笑了。
"我很想知道我新的老朋友是谁。"他说:"以及她从事什么职业。"
“我会告诉你的。”我说:“但不是现在。”
我抓住他的袖子,把他拉到一个石墩的阴影里。水滴在我们头上,顺着我们的衣领流下来。当寒冷触及我头部的伤口时,我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他低声说。
我们一致认为有太多的状况处理。他们成群结队地聚集在一起,大喊大叫。出入口已经关闭,我相信不久他们就会开始向我们的方向后退。我想知道我是否可以用我的空白场驱散他们,但我担心他们的集体热情可能会使他们免受影响,而莱特伯恩,即使事先警告过,也可能会选择离开我。
尽管莱特伯恩显然很勇敢,但他对守骨人的集结持怀疑态度。我告诉他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另辟蹊径。他否定了。
“不可能。”他说:“没有标记的路,我也不熟悉。我们会迷路的。”
“要么这样,就走我们过来的路。”我说:“追溯我们的足迹可能要花上几个小时,但不会那么大的风险。”
于是,他极不情愿地、惴惴不安地跟着我。我在最窄的石缝里找到了一条侧道,我们只好侧着身子挪动身子,才能挤过去。狭小的空间压迫着我们,迫使我们呼吸急促,这进一步加剧了我们幽闭恐惧症的焦虑。缝隙似乎没有尽头。当我们慢慢前行时,我担心它会继续缩小,直到我们完全被困住。我尽量不去想这种可能性。
这细长的缺口终于把我们带到一个用古老而沉重的石头建造的低矮走廊。一股微咸的水流沿着它的底部沟渠流淌,到处都生长着大量可怕的真菌,它们长着肉质的球根和花瓶状的身体,肥硕的茎杆和像皮革一样沉重的帽子。空气很臭,但是这条敞开的走廊使我们摆脱了长期的压迫,我们很高兴。莱特伯恩耸了耸肩,伸了伸懒腰。
“现在去哪儿?”他问。
我指了指。我敢肯定那条狭缝并没有弯曲,所以我们到达的走廊和我们原来的路线是平行的。我们沿着没有光线的小溪淌着水,因为两旁狭窄的台阶上长满了真菌,我们谁也不想去碰那丑陋的菌落。有些伞盖和秆相当巨大了,就像那位老兵坐过的护理凳。
“我想他们可能会吃掉它们,”莱特伯恩说。
“谁?”我问。
“守骨人。”他说:“他们总得吃点东西。”
这是一个令人作呕的想法,因为那些肉质的伞盖和秆看起来很恶心,还散发着腐肉的臭味,但我相信他是对的。此外,这或许可以很好地解释解剖学家群体的混乱。任何医生或学者都会警告不要摄入真菌物质,因为蘑菇的果肉中隐藏着各种致命的毒素,此外还有许多扰乱精神的特性。被剥夺了其他食物的解剖学家,可能已经学会了分辨——我猜想是通过严酷的试验和错误——哪些是致命的,哪些是可食用的。他们吃的那些东西会产生幻觉、抽搐和幻影,他们可能已经把这种行为仪式化了,就像我在其他文化中读到的那样。解剖学家们一直生活在一种致幻状态中,这可以解释他们可怕的创作。我想知道他们是怎么看待我们的。没准是夜行的怪物,这将促使他们杀气腾腾的攻击。
这条长廊没有尽头,就像一条地下运河。有一些光,来自奇怪的发光的生长物,来自在我们脚踝周围闪烁着银光的流水。我毫不怀疑是因为真菌菌落将物质和孢子泄露到水流中,才造成了这种效果。我和莱特本膝盖以下都湿透了。我担心洞穴生长的疯狂会被皮肤吸收。
“这也太长了。”几分钟后,莱特伯恩抱怨道:“这个长廊,它可能穿过了向北通往莱姆霍尔的路。”
我判断他的估计是正确的,但我们没有退路可以走。然后我感到一阵冷风吹过我的脸。
又走了四十步,长廊就进入了一个黑暗而开阔的地方。地面向下倾斜,奔流的小溪顺着参差不齐的黑色石板倾泻到下面的黑暗中。我能看见水在瀑布中闪烁着光芒,就像一串冰冷的火。空间本身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但我们可以通过空气和寒冷感觉到它的广阔。
“现在去哪儿?”我们在悬崖边停下来时,莱特伯恩问道。
我几乎看不到什么。莱特伯恩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个小小的荧光球,把它点亮了。
“原来你有灯阿?”我责备地问。
“只有傻瓜才不带灯到下面来。”他回答。
“那你干嘛不早拿出来呢?”
“因为它的电量很低,我不想让它耗尽。”他回答说:“光线不足是常态,我想把留给真正的黑暗。”
他把荧光球举起来。它的光线确实微不足道。
“这便是真正的黑暗。”他说。
我们仍然不能充分理解此处的空间,因为球体的棕褐色光环仅仅照亮了我们和周围一个不大的的锥形。但足以看到在我们的左手边,长廊口旁的岩石上凿出了粗糙的台阶。它们向下延伸。
我先走,他紧跟在后面,把荧光球举过头顶,好让我们都能看见。台阶很窄,陈旧且粗糙,两个人即使胸靠着胸也走不过去。它们是从岩壁上凿出来的,所以我们的左边是纯粹潮湿的岩石,右边是一片空旷的空地。没有栏杆,也没有扶手。
我们怀着极大的恐惧慢慢地往下走。脚底有光又滑。我们把左肩耸向岩壁,用左手摸索着,想找点支撑的东西,然后一步一步地走下狭窄的道路,左脚,右脚,左脚,右脚,小心翼翼地把身体的重量和平衡向左侧、左侧腿和墙壁倾斜。这又是一次集中注意力和抛开焦虑不安的严峻考验,就像我们刚刚穿过的狭窄通道一样。在这里,令人窒息幽闭恐惧症被一种对坠落、滑倒和跌入无边深渊的病态恐惧所取代。
起初,我还低声数着步数,但七十步后我就放弃了,因为我必须集中全部注意力。
“瞧。”莱特伯恩在我耳边轻声说,声音里充满了恐惧:“瞧那儿。”
在我们下面,台阶的尽头是一个黑色的平台,有点像地板。我们到了那里,站了一会儿,让我们的心跳平复下来。
莱特伯恩举起了他的小荧光球。
“你在哪儿——”他刚开口,又停了下来。他的话立刻回响起来,这是一种奇怪的重复,似乎冷酷而嘲弄。
“只是回声。”说罢我的声音也随着回荡起来。
“这个空间。”他说,墙壁又重复了一遍。“应该很大。”
他是对的。这里只有黑暗。令人奇怪的是黑暗的某些角落和眼睛一样,会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大或压迫性的紧绷。
我们冒险向前,穿过杂乱的石块。我又感到了一阵凉风,从我们的右边吹来。
“把灯关了。”我说,回声也一样。
他困惑地照做了。
四周一片漆黑,连我自己举起的手都看不见。但是,在我们等待的时候,我开始更强烈地感觉到微风的气息,也更清楚地感觉到它的来源。
我们又等了一分钟。
“你看到了吗?”我问。
…看到了吗…空间重复着。
“我什么也没看见。”他回答。
…没看见…
我摸索着,找到了他的脸,把它转过来。我们的眼睛正在适应眼前的黑暗。远处有一缕微弱的蓝光,几乎无法追踪。事实上,说它是光有点勉强。那是一片淡蓝色的污迹,像月光的碎片。微风也从同一个方向吹来。
“赞美你的好眼力。”
…好眼力…
“有时候你只能利用黑暗。”我回答。
…利用黑暗…利用黑暗…
他把荧光球重新打开,对我们习惯了黑暗的视线来说,它变得耀眼的。虽然我们看不见朦胧的月光,但我们知道它的位置。我们穿过巨大的石块,互相搀扶,从一个凹凸不平的斜坡走到另一个斜坡。
“这是城市的根源。”他表示。
…城市的根源…
“或者是昔日的老城市。”我回答。
…昔日的老城市…黑暗戏弄着。
“麦布女王”和其他地方一样古老,它在岁月中不断崛起,一层又一层地建立在过去的基础上。这些石块的年代非常久远,是石匠们在它们坍塌之前很久砌成的。它们是什么墙?什么塔楼的舷墙?他们有什么名字?他们经历过哪些领主和统治者?我确信,这不是另一个城市,不是尘埃之城。这是隐藏着的另一个现实,这是久远的过去,是在我的时代之前被埋葬的遗迹。
月光照耀着我们,如同一道苍白的缝隙。当我们最后走到它跟前时,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它显露出来的是一个巨大的拱门,一个由巨型石柱组成的石门。冷空气从它的嘴里喷了出来。我能听到远处有一种奔流的声音,一种滚动的撞击声,就像巨大翅膀拍打的声音,或者——
大海。波涛汹涌的海洋。
我向那巨大的拱门走去。在它的框架之外是无尽的虚空。我感觉到下面有一股潮水,巨量的海水拍打着看不见的岩石。我闻到了咸咸的空气,还能辨认出远处的地平线。我们所追踪的那道光的来源并不明显,但它似乎从看不见的海面上阴云密布的天空中飘渺地透出。
这是一条出路,至少是一条通往其他地方的路。那肯定不是海,因为不符合常理。我想可能是地下湖,或者以前大都市的一些巨大蓄水池。我不知道我和莱特伯恩怎样才能穿过它,因为我们没有船。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逃避它。我一直渴望有一条走出冥界的路,但这似乎不是。那座古老的拱门并非是“出口”,而是通向更深的地方。
我听到一个叫声,从黑暗中传来,像一只海鸟在看不见的水面上盘旋的哀号。这是我听到过的最孤独的声音。不管拱门后面是什么,我都不愿去冒险。我觉得,虽然我不能完全说出原因,但在那门槛之外只有恐惧。
但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了,不能再被阻挠了。我环顾四周。拱门的入口周围铺着更精致的石块,大块的白石板。其中一个,比我还高,似乎是一个标志。上面刻着铭文,后来被故意弄脏,只留下几个字母。我在寒冷的黑暗中凝视着它。
原来写的东西都不见了。剩下的经过岁月的磨损,但仍然可以看出古恩玛比的精美风格,上面写着:
KIN G DO OR
那是拱门的名字吗?谁命名的?这不是我从桑库尔的历史中所知道的名字,而更像是一个童话故事里的名字。虽然,“麦布女王”也是。
此外,“王之门”并不是这里最初写的字。后来有一只手把原本的文字擦掉了,只留下这几个字母,作为谜语或玩笑。那些住在这个地下世界里的人的显然是疯狂的,没有道理,也没有逻辑。
喊声又来了,但这次是莱特伯恩。
“这!贝塔·贝奎因!”他叫道。他就在附近,在巨大的拱门的左边。他似乎和我一样,也不愿踏进那道被称为“王之门”的大门。
借着他那高举着的荧光球的光芒,我看到了他所发现的东西。那是一个向上的楼梯,既不狭窄,也不颠簸,不用经历我们刚才那种心都提到嗓子眼儿的旅程。这是一座雄伟壮观的建筑,宽十米,台阶上有精致宽大的大理石台阶。泥土和灰尘布满了它,但它高贵的外表并没有褪色。墙壁是石匠公会骄傲的杰作,用柱子和华丽的粗顶装饰着,上面还残留着曾经装饰过的金箔。这是一条国事通道,一个仪式的楼梯,一些伟大的君主可以在近卫和大臣的护卫下,从他们的宫殿隆重地走到他们的皇家码头,或者外国的高级大使也可以在号声和庄严的鼓声中进入宫廷。
“我更喜欢这个。”
“比起拱门?”
“绝对的。”他回答。“那个拱门通向我不想去的地方。我能从骨子里感觉到。”
“同意。”我说:“我也说不清为什么。那景色,那大海的声音,真让我害怕。”
“我也是。”他说。“但是这……这条路往上走。”
我微笑着,拉着他的手,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上升,但是海鸟的叫声又响起来了,现在非常响亮。我们转过身来,惊奇地看到一只大鸟飞过高耸的拱门,停在那刻着字的石块上。它的翅膀是巨大的,丝白色的,跨度足足有五米,在栖息歇息时,它会卷起来。
但那不是鸟。
那是一个有翅膀的人。不,是有翅膀的巨人。不,是天使。我的头脑无法推理。它是我看到的那个死者的亲族。
他一丝不挂,看起来像个神。他那粗壮的体格就像那些传说中的英雄,他们的雕像支撑着总督府的门廊。他的皮肤洁白如瓷,头发又长又黑,蓬乱不堪。他蹲在王之门的门框上,如同一个完美的神使。他看起来几乎是一个凡人的两倍大。
我和莱特伯恩都僵在了最下面的台阶上,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但我的心却振奋了起来。这里,就是这里,这里就是我渴望找寻的天使,活着的天使。我敢肯定,这里有真理和答案,有清澈的金色光芒,可以驱散我生活中恶魔般的黑暗。
天使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我们。它那狂野的黑色鬃毛垂下来,几乎遮住了眼睛,勾勒出它的脸。那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脸:高高的颧骨,贵族般的鼻子,睿智而庄重的嘴巴。我不知道它会对我们说什么。
天使嗅了嗅空气,它的头摇晃着,像一只猎食的猎鹰。它的眼睛睁大了,内部完全是的虚无的黑色。
它的嘴张开了。它长长的尖牙就像狼或食肉动物。一滴血从它的嘴唇顺着雪花石膏般的下巴流下。
伴随着一声冷酷的恶意嚎叫,它跳了起来,向我们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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