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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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31日早上醒来后,河北涿州市北关村洗车店聋人店主周振文醒来后,发现家里全是水。冰箱、电视、沙发、洗车工具都泡在水里。
受台风“杜苏芮”和“卡努”影响,7月29日8时至8月1日11时,河北保定涿州市出现明显降水天气过程。全市平均降水量355.1毫米,最大降水量为两河村435.7毫米,多个乡镇、街道降水量均超300毫米。
此前几日,北京门头沟、房山等地已受暴雨严重影响,相邻的涿州市内河流承接大量北京来水,涨水过程出现142次。
7月31日晚间,涿州市所有河流启动红色预警,防洪进入紧急状态。
涿州公安网络发言人在8月1日晚发布求助信息:“目前涿州全域停水,部分停电,物资供应暂时满足,但不知道能支撑多久。目前高速路畅通,涿州口可以下道,城东问题不大,城西淹得较重。”
临水而居的人在网上呼救,老人、孩子受困,家中已断水断电断粮;上百家出版社的书籍浸泡在水中,损失上亿;民间救援队紧急驰援,在湍流中听见呼声,也只能给予相当有限的救助。
参与此次救援的救援人员张泽告诉澎湃新闻,由于被困人员太多,被一块块水域隔开,加上水流速度快,水位不断上涨,救援人员对水域状况不熟悉等,导致救援难度较大。
当一座华北小城被罕见且超预期的水灾围困,呼救、施救、获救的人们正在经历些什么?
市场商户,被困水中
救援艇行进在水面上,去解救被困在北京新发地大石桥农副产品批发市场的商户,这个批发市场地处北京西南方向的涿州,一路上水流浑浊,塑料袋和瓶瓶罐罐漂浮在水面上,视线能跟沿街店面的房顶齐平,路边的轿车完全被大水淹没,快艇蹭着车顶而过,几次磕绊。
8月1日傍晚,澎湃新闻记者跟随救援艇进入批发市场看到,里面水雾很大,路两边不停有人在求救,有人在窗户边,有人在房顶上,有人在卡车顶上,目前的主要救援对象是老人、儿童和妇女,因救援力量不足,仍有很多人被困在市场里。
陈康今年45岁,是一名电路工。洪水来的时候,他正在批发市场的高压线材料站里,平时他吃住都在这里。
他回忆,从7月29日开始,涿州一直下大暴雨,但他没有多想。到了31日晚上8点,雨停了。可半个小时后,水从北边漫过来,下水道不断喷水。这时,他开始紧张,赶忙收拾一岁半孙子的衣服、奶粉和奶瓶,准备离开市场。但是没想到一坐进车里,车无法发动,水也漫进鞋里,他无奈下车,逃到大货车上。
之后一整晚,他都在大货车上度过,小孙子因为害怕不停地啼哭,他只能抱着小孙子过了一夜。但是在货车上仍然无法安心,哪怕他站上一米多高的货车,到了凌晨4点,水已经涨到了他的膝盖,到了中午11点,水涨至腰部,陈康又看到车的四周水流湍急,都是漩涡。
他战战兢兢过了一夜,因为跑得着急,孙子的奶粉和奶瓶落在市场,工友分享了一些牛奶饼干,孩子才不至于挨饿。
8月1日18点左右,陈康和工友的孙辈一起得到救援。陈康告诉澎湃新闻,现在主要是带小孩的人得到救援。
陈康抱着孙子,等待转运至安全地带。 澎湃新闻记者 方可 摄一些获救的人还在焦心家人的安危。王玲提起家人眼眶都是泪,不断拜托救援队去搭救家人,她家的两位老人被困在涿州北拒马河沿岸的团结小区,双方手机都已没电,失去了联络。但因为团结小区所在位置水流湍急,救援队难以进入支援。
她眼看着一艘艘救援艇笔直向前驶去,去解救大石桥市场的被困者,却没有救援力量去搭救她的家人。她不安地在水流中走来走去,右手拿着一根粗长的木棍,左手提着一只形似绿马的氢气球。
王玲在寻求救援队帮忙解救家中被困老人。澎湃新闻记者 方可 摄“孤岛”呼救
涿州市里已有多座水中“孤岛”在呼救。
从王玲家人居住的团结小区往东走一公里,是另一临水小区水尚仁佳,该小区的居民谢勇回忆,7月31日小区车库塌陷后,形成了一个大概100多平米的口子,有四五米深。
住有458户的水尚仁佳小区紧邻涿州最大水系观景区拒马长虹,该景点位于涿州市古城北部拒马河上。拒马河是河北省境内唯一一条常年不断的河流,为北京市五大水系之一。
发源于河北省涞源县太行山东麓的拒马河流经北京市房山区,流至张坊镇分成南北二支,北支称北拒马河。北拒马河顺涿州而下与大石河、小清河汇流南折流至白沟镇。因此,涿州因山区泄洪造成大量积水。
谢勇回忆,洪水通过塌陷的地方,把地下灌满,水又涌上地面,小区里的水有两米五到两米七深。
谢勇的手机已经“撑了一天多”,他不时关机保存电量。他想发求助信息,但信号不好,“连不上网,电话也打不通。”
7月31日下午五六点,谢勇发现来不及了,于是转移到二楼,但是没想到躲进二楼一个死胡同里,“水上升太快,根本出不去。”后来,他和一楼的其他居民一起待在小区大门口旁物业的办公小楼里。
水一直在涨。一夜之间,他眼见水钻进楼里,没有下降的趋势。“从今天(8月1日)上午11点左右到现在,涨幅没有昨天那么快了。”他测量过,“一小时差不多(涨)五公分。”
谢勇看到救援队从楼前路过几次,其中有一艘船比较大,还很空,只有三个救援队员,他在窗户朝他们喊,说屋里有人,但救援人员说他们的处境相对安全,目前有更危急的情况要处理。
他看着救援人员离去,心也跟着下沉。“我们这儿有两个70多岁老人,还有好几个七八岁的孩子,有五六个十几岁的孩子,一共20多号人挤在这里。”谢勇说,他们目前最缺的是水,“没有喝的水,也没有做饭的水”。
同样住在水尚仁佳小区底楼的居民蔡清也被困着。她有两个十来岁的孩子,家里还有一位70多岁的老人。
8月1日上午,雨变小了,但水位没退,即将淹到二楼。她看到有两三个年轻人套着游泳圈,游出了小区。
因为不知道会被困于家中,蔡清家里没有提前备好食物。家里只剩一包方便面得留给孩子,眼看要“弹尽粮绝”,现在邻居家里余粮不多,他们不好意思找别人要吃的。蔡清的丈夫王永义现在让两个孩子寄居楼上的邻居家里,自己和妻子暂时在楼道打地铺“凑合待着”。他的手机快没电了,用邻居家电动车电瓶给手机充了一会儿电。
他还从小区群里看到,另外一个单元楼里有一对八十多岁的老人,“他们也是一楼,跑出来后也没有吃的,快撑不住了。”
距小区百米处有一家中心敬老院,昨天上午,王永义在群里看住在高层的邻居说,他们看到敬老院的人被用快艇转运走。而该敬老院的负责人张玉亮1日下午对澎湃新闻记者称,敬老院目前安全。
库房里,被水浸泡的图书
涿州码头镇是出版业的华北库房重镇,出版商也正在洪水中遭遇重创。
码头镇地势西北高、东南低,北拒马河、琉璃河、小清河,三条河流于镇域东南角交汇。
这一区域内的北京西南物流中心占地面积400亩,有近百家出版社、出版商的库房安家于此处及周边地区。袁牧歌2600平方米的图书库房就在这里,主要给全国各地学校的图书馆、乡村书屋配给图书。
7月28日,她前往济南参加全国图书交易博览会。在图书行业做了18年,疫情过后,她本来期待今年下半年生意好起来,库房已经大量备货,为此做准备。展会还没结束,雨大起来了,她担心之后路不好走,决定提前回涿州。到家后,7月29日16时,涿州市气象灾害防御指挥部启动重大气象灾害(暴雨)Ⅰ级应急响应。
这次涨水后,她的库房“全军覆没,价值上亿元的书,什么也不剩了”。
“但水位的高度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袁牧歌回忆,7月31日上午9点左右,地上的水有70厘米深,她带着9个工人到库房,把原本放在地上的书搬到架子上,一直忙到下午两点;但是到了下午三点,库房的水位“噌噌噌上涨”;到了下午5点,水深已有约一米七,库房成了水池。她意识到来不及抢救图书,只能赶紧让工人先撤离。
据《出版人》杂志报道,朱媛的库房也在这个物流中心,她回忆,“突然之间(水)就涨了20公分,根本来不及采取措施,我们连防水的沙袋都没有。”周边的村庄也通知撤离,但她那时没有想到后果的严重性,只是赶紧把外面台子上面的书往里挪,“平时库房有一点漏水,我们做过简单的防水,压根没想过水这么大。”
她说,目前车辆完全无法使用,已购置一些游泳圈,“如果要再进库房,只能游泳。”
王华家里也是做图书的,他和家人住在涿州市码头镇涿仝村南口往西200米,现在后院库房里边的图书全泡在水里了,损失无法预计。他家加上邻居一家三口,总共14个人被困在一起,有大人,有小孩,还有60多岁的老人。
8月1日,他打了一整天119了,可是仍旧杳无音讯,“他们一直让我们等待救援。”
袁牧歌所在的码头镇西刘庄村,最深的水位已到二层楼高了。消防官兵已经开始抢救、转移村民。8月1日下午,她带着孩子转移去了一个中学改造的安置点。
城与乡,转移与围困
7月31日下午,涿州西北部的百尺竿镇下发通知,要求转移。孟伟是转移大军中的一员,当天下午,他自驾到市区,“基本上是加着油门过来的”。出发的时候,水位离他家的房子还有大约2米,到1日下午,基本上房顶都看不到了。
他介绍说,镇上的年轻人基本都转移出来了,一部分老人也被家里的年轻人,或是亲戚朋友带着转移了出来。出不来的那部分老人,“家里基本上都在北京打工”。有些村民住得偏远,道路被冲毁了,救援艇不够,村干部的力量也有限,水太深了,阻碍重重。
镇上把一些小学设置成了安置点,为避难民众提供食宿。转移出来的人,大多都在安置点,没有转移出来的,还在房顶或者某个高地等待救援。
约7月30日晚开始,东仙坡镇下胡良村停电停水,手机没有信号。图为部分村民爬到房顶或在窗户旁大声呼救。 澎湃新闻记者 柳婧文 摄孟伟的朋友圈里,各个村都在找救援,许多人都没有转移出来。“太惨了,你眼看着庄稼呀,树都没了。”截至7月31日17时,涿州已统计农业受灾面积9726亩。
东仙坡镇下胡良村水情。澎湃新闻记者 柳婧文 摄7月31日,村里已经停水停电,粮食也泡了水,没办法入口。市区的情况稍好一些,有电,但没有燃气,矿泉水已经买不到了,只能靠面包和方便面维持。
涿州双塔区永乐村村民郭薇这两天临时住在市区的一个酒店六楼,但楼下的水也已经泡到一楼半,快二楼了。灾时入住酒店,郭薇说酒店那边也没说什么,“甚至好多市区的酒店已经全部免费让人住了”。
郭薇从事旅游行业,前几天带着团去了内蒙古,但后来听说涿州市有大雨,很多人担心家里,想要提前回来,于是他们改了行程。返回来的时候,好多地方已经封路。旅行社把郭薇安排在了她现在居住的酒店,郭薇没有别的好选择,只能入住,因为她进不去村子了。
郭薇说起永乐村,”那边的情况很糟糕”,这个季节,村民们种的玉米已经快一人高了,但现在都被泡透了。她说救援人员划艇进村救了一些人,但后来走了。郭薇觉得,是水流太急了,“在打旋”,他们进不去。跟着救援的村民都在哭,因为“没有办法”。
郭薇和妈妈最近一次电话联系,是8月1日下午,之后妈妈就失联了。父母亲戚都在村里,家里有两处住宅,有一处是新建的平层,在地势比较高的地方,还没有被淹。郭薇的舅妈,还有几个80多岁、行动不便的老人都去了他们家,郭薇的爸爸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她快70岁的妈妈一个人在照顾他们。
郭薇说,“村子里有三个群,群里没有提前收到任何消息说需要撤离,只是说这两天有暴雨,“群里的村民们纷纷抱怨,没有正式的撤离通知,甚至没听到大喇叭广播,最后百分之90以上的人都没走成。”
“三四十年了也没发过这么大的水”,郭薇说。7月31日下午河道的水还没漫上桥,村民们都这么等着,以为和每年暴雨来的时候一样,三两天后水就下去了。村民们顺着水薅地里的黄瓜、西红柿吃,“大家已经不管是谁种的了,有能吃的大家伙就凑合着分着吃了。”
水流湍急,救援之困
周振文一家三口都是聋人,在村里开着一家“无声洗车店”。他回忆,7月31日早上醒来后,发现水深大概有两米多,水是浑浊的,像泥土一样的颜色。
他们一家三口等了会儿,水位一直没有降下去,所以不敢下楼,只能待在二楼或者顶楼。因为耳朵听不到声音,他只能尽量保存着手机仅剩的电量,一直站在洗车店的房顶上东张西望,看外面救援队是不是到了。
然而,救援队能提供的帮助几乎是杯水车薪。
8月1日,中志协救援队从保定市白沟区抵达涿州市西丁小学进行救援。队长安欢曾四次开救援艇进入大石桥村,他抬头望去,里面的房顶上到处都是人,“都是哭着救命。”但救援困难,在他印象中,特别是今晚7点过后,水流又变大变急了,4米多深。有一个人抱着吊车的钩子一天一夜了,但是到最后他也没能搭救对方,因为附近都是急流,救援艇无法行进过去。
另一支民间救援队没有名字,他们由五人组成,平时都在涿州本地工作,水情发生后,自发到现场救援。一名队员告诉澎湃新闻记者,他刚进入大石桥村时,看到道路变成了河流,很多货车顶上站了人,大家都下不来。现在车上的人部分得到了救援,主要是房顶上的人,考虑到他们目前状态安全,而水流更加危险,为了保证救援安全,他们无奈暂停了救援。
8月1日下午1点,公羊救援队救援人员张泽从北京赶到涿州,第一批救援人员有18人。张泽看到,很多地方被水淹没,有水深1米5到两米的,更多地方已经达到三四米深,路也断了,一半水域,一半路,“所以救援难度非常大,然而到处都是需要救援的人,根本就转不过来。”
据他观察,被困人员太多,天还下着雨,一趟救援往返大概需要40分钟左右。救援队只能先救出偏远地方老人和小孩。到了晚上,光线不好,水流速度快,水位在不断上涨,救援人员对水域状况不熟悉,增加了救援难度。
张泽感到无能为力,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全是等待救援的被困人员。”他看到有人困在楼里,有人趴在墙上,还有人趴在树上等待被转移的。7个多小时忙下来,张泽不记得自己一共转移了多少被困人员。
连续工作7个多小时后,张泽的声音听来疲惫,他说现在缺什么都进不来,北京封路了。他能做的是干一点是一点,受困群众只能尽量坚持。
这天晚上八点半,张泽打算从救灾现场返回指挥部,到8月2日凌晨1点,第三批救援人员抵达,救援队一共60名队员会进行现场营救任务。早晨5点半,一辆直升机前往涿州,进行空中巡视,转运危重伤的人 。
“涿州发布”8月1日下午发布消息称,“涿州市成立了28支共计8755人的应急抢险队伍,并与驻涿部队和蓝天救援队等专业救援队伍通力协作,全力做好救援保障。 目前,城区一个、小清河蓄滞洪区两个、兰沟洼蓄滞洪区一个共四个重要点位,全部配备了冲锋舟和大型救援设备,并安排部队官兵和专业应急抢险队伍24小时待命值守。”
“目前救援一线马上进入夜间,时间很紧,急需照明设备方便夜间救援。此外,一线传来消息,救援船只也不够。”8月1日17时50分许,河北涿州市公安局官方微博发文向外求援。
但在卓明灾害信息服务中心负责人郝南看来,涿州救援急缺的是“社会水域专业救援队”。
救援力量仍不充足。据《南方周末》报道,按照规定,外地的民间救援队跨省救援前需要向事发地的应急管理部门开具邀请函,随后再向属地的应急管理部门报备。得到批准后,救援队方可出发。多支民间救援队前往涿州,却卡在“邀请函”上,由于涿州市应急管理局也受洪水浸泡而断电,通讯信号断断续续,而应急管理局的批准公章“在另一栋大楼内,中间水很深,正安排工作人员涉水去取”。
澎湃新闻了解到,救援队抵达涿州后,需要先去镇政府报到并沟通,镇政府会发放一张盖着红色公章的A4纸证明,算是邀请函。
上游来水之问
8月2日,不安中度过一夜后,王永义早上7点半看了看小区里的水,估测水位“已经下降了四十公分左右”。但救援仍未到达,他打算用一个从邻居家借来的西红柿撑一天。
据河北省防汛抗旱总指挥部8月1日通报,漳河、子牙河、大清河、永定河、北三河水系3日来水量4亿多立方米,特别是拒马河、永定河、北运河承接大量北京来水。
民间一种声量很高的说法是,上游泄洪了?
中国水利水电科学院研究院教授级高级工程师程晓陶对记者解释,海河流域水库众多,大小不一,级别不同,大中型水库泄洪,需要上报海河水利委员会,水利部每天与之会商,而小型水库不需要走这一流程,“小水库能力调度能力有限,一旦发现要漫坝,去报告会来不及”。
他进一步指出,一些意见认为涿州险情是为了“保上游”,这是偏颇的,因为涿州属于大清河水系,北京属于永定河水系,被指水位上涨特别快的拒马河“发源于河北,在北京境内只有一小段,在一个峡谷内,没有调控工程”。
多名专家告诉记者,目前华北平原准备迎接洪峰的下游河道,近一二十年为了提高抗洪能力已修建新河道,但不像南方河流饱经考验,需要水利部门每年组织人工疏通,而且“无论怎么疏通,它有一个(建成时设定的)行洪能力”,程晓陶表示,有关部门每天计算水帐,因此下游居民想转移的,“听当地了解雨情、水情的指挥部门安排,或者先把老人和孩子转移走”。
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研究员贾绍凤对澎湃新闻表示,这种上下游关系里存在一重矛盾:华北日常更大的矛盾是缺水问题。北京与河北之间,一侧修建水库,会导致下游缺水,容易引起另一侧水务部门不满,而且修建水库有可能破坏生态环境,都导致建水库不会轻易获批。
“海河流域的水库常年是装不满的,海河流域水库的库容,已经相当于过去没有水库的时候平原湖泊的容积了。”程晓陶也表示,这意味着华北平原上能装下的所有水都可以装到山区,“(平时的)调控能力并不低。”
他表示,今年北京市水务局组织过模拟1963年8月特大暴雨的防汛应急演练,研究过哪些地方是高风险区、应如何调度,而且这次演练是“着眼于流域,山西和河北都是参加的”;而北京预防山洪的主要困难,是居住人口较为分散,财力不足以修建大量减势削能的水利工程,因此减灾主要靠及时预警、及时撤离,又遇到了“青壮年劳动力外出的多,山区弱势群体比例还高一些”的问题。
贾绍凤表示,从水位上看,今年的几条干流,包括永定河、子牙河、大清河都没有出现泛滥。现如今,大河都将防洪标准提高到能应对五十年一遇、甚至百年一遇的自然灾害,不过一些中小河流的标准仍是十年一遇或二十年一遇,“发达地区应适当提高(中小河流的)防洪标准”。
郭薇所在的宾馆断电断水,因为没水,她只能干吃泡面。8月1日下午17点左右,她还在用仅存的20%电量帮着村子联系外界。
涿州市区还在一阵一阵地下雨,郭薇能听到外面快艇和喇叭的声音,但“喊他们,他们也听不见”。
郭薇转发来的一则视频里,永乐村一位村民站在平房的顶上,目之所及是一处处快要被完全淹没的矮房子,浑浊的水在狭窄的村道里疾流。
8月1日19点51分,有涿州双塔区永乐村的村民在村群里说,救援艇来了解了一下水况,但没敢进村,救援队员要等水位下降点再进。20点41分的时候,郭薇给记者发了两张图片,说“最后一条信息了,关机了”。她进入了与外界失去联系的、黢黑的夜。
8月1日这一天的最后,吴婷和她的两个孩子得到了救援,然而为了把救援机会给小孩,她的丈夫、婆婆和姐姐还困在新发地大石桥市场里。孩子的爸爸担心找不到她们,让吴婷和女儿的手臂上都留了自己的手机号。
吴婷告诉澎湃新闻记者,她在批发市场里开了一家早餐店,7月31日早上六七点,洪水冲开他们家早餐店关着的卷闸门,把其他商户冰箱、沙发冲进了店里,又冲走了店里的6个煤气罐。她记得,被大水淹掉的市场很安静,除了水流声,只能听到求救声。为了避险,他们全家跑进联通公司的二楼,带着1岁半和10岁的女儿呆了一整夜。
截至8月1日晚9点30分,下胡良村的救援还在继续。澎湃新闻记者 方可 摄到了晚上10点,天色黑沉,远处水雾茫茫,救援艇只能打着手电筒前行。考虑到前方水流湍急,一些救援中止了。
(文中人物陈康、王玲、蔡清、王永义、周振文、张泽、郭薇、吴婷、王华为化名,实习生郭思航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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