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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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袤无垠的大海上，一艘战舰正在驶向陆地，甲板上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她们在一同眺望着远方。
片刻后，高挑的身影甩了下红色的马尾，低声开口道：“德丽莎，那个哨兵你早就知道她要过来了对吗？休伯利安在这里巡逻了十几天了……”
个头不高的那人顶着一头白发，她偏头看了眼问话的人，然后带着微笑回答：“姬子，我相信你肯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我爷爷的，对吧？”
“……主教的眼线不会像我这么扎眼。”姬子摊了摊手，“当然我确实是受主教派遣，前来协助你在此建立极东分部，但我从来只负责战斗任务。常规战斗部分，按照惯例需要抄送总部，但如果是你亲自领导的特殊战斗，我只对你负责。”
德丽莎了然点头，肃然开口：“那么，无量塔姬子，你现在所处的行动便是极东支部部长德丽莎率领的特别行动，此次行动为最高机密，所有细节不得公开，不得向外透露。”
“明白。”姬子干脆地行了个礼。
待姬子放下手，德丽莎感激地朝姬子笑了笑：“姬子，这次谢谢你了。”
“那细节你可以说了？”姬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战术匕首，拿在手里把玩，她酒瘾犯了的时候就喜欢把玩这些小东西，“这十几天、不对，是这三个月，你一直神经兮兮、一惊一乍地在办公室里间歇性发呆。现在可以说了吗？”
德丽莎沉默了片刻，却只挤出几个字：“……抱歉，姬子。我暂时还不想说。”
姬子低头看向德丽莎充满痛苦的表情，动了动嘴唇，最终却只是长叹一声，无奈地握拳砸了下栏杆。砸完栏杆后，姬子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让我把琪亚娜带上来，是为了给这个哨兵梳理吧？不过琪亚娜……你确信她能胜任向导的职责？入学考试的时候琪亚娜可是几门理论课都没及格。”
姬子的问题来得突然，德丽莎痛苦的表情还没从她脸上褪去，愕然又在她脸上生成，最终凝聚出一声茫然无措的“啊”。
“你不会忘了琪亚娜的成绩吧？”姬子看了眼德丽莎现在的表现，无奈地摇了摇头，德丽莎这些天心神不宁，忘了也正常。
“不、不会吧？”德丽莎也有些拿不准，“应该不会有问题，她们的契合度很高的。”
“哦？德丽莎，你瞒着我的事情有点多啊。”姬子调侃了一句收好匕首，弯腰伸手把德丽莎按在了自己的怀里，“这次就算了，下次要好好沟通，否则我可是要生气了。”
“唔，放开！”德丽莎挣扎了一下，结果陷入得更深，触感更加吓人了。姬子的手劲还是很大的，怀抱也很温暖，德丽莎没有再挣扎，只是安静地埋在姬子的胸怀中。
空气一瞬间变得安逸而寂静，姬子用空闲的手拨了拨德丽莎散落在一边的头发，满意地笑了笑：“好歹好几年的战友了，在我这里表现得脆弱一点不丢人。”
“哼。”德丽莎闷哼了一声，良久又开了口：“姬子，再给我点时间。”
“好。”姬子伸手去摸德丽莎的头，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被一声急促的“救命”打断了。德丽莎慌忙直起身子，看向船舱的方向：“是琪亚娜的声音！”
话音未落，一个白发少女就钻了出来，拉起德丽莎和姬子就往回跑：“大姨妈、姬子阿姨救命啊！芽衣没反应了——”
姬子的担心确实没有错，向导给哨兵的疏导，确实出了点小小的意外。
在雷电芽衣驾驶着战斗机降落之后，她就被德丽莎安排去了医疗舱。一开始她还有点疑惑，本来她还想找个机会和德丽莎单独交谈，直到她被医疗组的两个士官按在医疗舱的镜子前，才意识到她现在是什么模样。
紫黑色的长发因为汗液和血污而干枯打结，被摘去了领花和肩章的军服也溅满了血迹，她的脸色苍白神情疲倦，额角还带着干涸的血迹……雷电芽衣怔怔地看着这样的自己，她冲出困住自己的地方当然不可能是以和平的手段。即便已经有大半的人被布洛妮娅调离，也有许多人念着和她的情谊未曾阻拦，她还是和曾经的战友拳脚相向，甚至以顶尖哨兵的精神力开路。
鲜血不可避免地沾染了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雷电芽衣能清楚地知道并无人死在她的手上，也没有人重伤。
雷电芽衣垂下眼，不再坚持要和德丽莎单独会面。
见雷电芽衣终于不再固执之后，疗养舱的两个士官松了口气，她们看着雷电芽衣身上血迹最多的左臂，让她去治疗床上躺好接受治疗。
“不用。”雷电芽衣端坐在床边，一口回绝了这个建议，“我是哨兵，这个伤口不必治疗，给我一针精神抚慰剂就可以。”
两个士官愣了愣，而后看向了医疗舱的门口。
雷电芽衣也在这一瞬间感应到了什么，有什么东西在牵引她的精神，她猛得扭头看向了门口。
一个白发的少女站在那里。
少女白发蓝眸，腰间系着天命的军服，左右腰两边的枪套中插着双枪，双手放在背后，脑袋却不安分地四处转了转，一眼看上去不像是个军人。
雷电芽衣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她实在难以置信，会有这样气质的人出现在军队中，而且还是在这样的秘密行动之中。
边上的两个士官倒是干脆利落地朝少女行礼：“琪亚娜少尉！”
被称作“琪亚娜”的少女显然有些慌乱了，她仓促地从背后伸出手，回了个礼。之前被她藏在背后的东西就这么明晃晃地挂在她手臂上，而两个士官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
那是一只通体白毛的猫型生物，只有长长的尾巴上挂着红色的虚焰，眼睛是十分亮眼的金色。
雷电芽衣惊讶地看向琪亚娜，在之前的感应中，这个少女分明是个向导，怎么她的精神体是个肉食动物。肉食动物就算了，这样的先例不是没有，她以前的队友布洛妮娅就是这样的特例，一个向导精神力却是一头银狼。但布洛妮娅的精神体白狼也没这么大咧咧地挂手上啊？
琪亚娜并不知道雷电芽衣在想什么，只是感应到有人注视着她，就非常熟练地回了个灿烂的微笑：“大姨妈说这里有个哨兵，让我过来看看，就是你吗？”
不等雷电芽衣回答，也不等另外两个士官介绍，白发少女三步并两步跳到床边，一屁股坐到了雷电芽衣的身边：“自我介绍一下啊，我叫琪亚娜，是个向导，大姨妈说你精神不太对，让我来给你看看。”
一边说，琪亚娜一边把挂在手上的精神体白猫撸了下来，塞到雷电芽衣手中，自信满满地安慰目瞪口呆的雷电芽衣：“给你看看我的精神体，多棒！放心吧，我的精神力很厉害的，肯定可以把你的精神世界梳理好的！”
一团毛茸茸被塞进手里，雷电芽衣几乎是本能地撸了几下后才反应了过来，她像是屁股下面着了火一般地站了起来，几大步走到医疗舱的角落：“不……不用，快给她一针精神镇定……不、不对，士官，给我一针精神抚慰剂。我不需要向导梳理我的精神世界。”
雷电芽衣的话语并没有人回答，或者说，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回答。那两名士官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医疗舱的门也被关上了。
环顾了一圈，雷电芽衣陷入了沉默。
而琪亚娜则疑惑地挠了挠头：“为什么不要向导的梳理，难道精神抚慰剂比向导要好用？不对啊，你身上有固定的向导精神力，难道……”
琪亚娜低头想了一会儿，猛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难道你认为我的技术比别人差？！”
沉默，唯有沉默可以排遣雷电芽衣心中的郁闷。
雷电芽衣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咬牙的声音，嘎吱一声，非常瘆人，但对方很显然没有感觉到，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我不需要向导梳理我的精神世界。”雷电芽衣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作为逆熵顶级的哨兵，她深切地知道冷静和理智才是保证生存和走向正确的基础。
雷电芽衣深吸了一口气，开口和白发少女讲道理：“我的精神力虽然损耗了很多，但我的精神世界非常稳固，只要精神抚慰剂就可以，没有必要进行哨向的连接和疏导。况且我和你是第一次见面，彼此之间也不够熟悉，并不适合进行这样的疏导。向导对哨兵的疏导都是需要一些基础的了解，只有在了解的基础上，向导才能做出正确的疏导，而不至于陷入精神危机……”
琪亚娜听着雷电芽衣的讲述，非常认真地点头表示明白。
“你明白就好。”琪亚娜的态度让雷电芽衣放松了下来，她从墙角走回来，坐在医疗床上，“那麻烦你给我一针……”
琪亚娜摇了摇头，表情呆愣着指了指雷电芽衣的头顶。
“啊是异物吗，抱歉之前没有时间整理，我有时间就把自己整理一下……”雷电芽衣意识到现在自己全身血污不适合见客，只好无奈地笑了笑。她伸手去拂头顶的异物，却错愕地发觉自己撞上了什么硬冷的事物。
她下意识地把这个事物从头顶摘了下来，而后同琪亚娜一样陷入了呆愣之中。
一头和猫差不多大小的红黑龙类躺在她手中。
精神体俱利伽罗，在逆熵的时候，雷电芽衣不止一次地把它放到手里抚摸，也不止一次地捧着它哭泣。它是雷电芽衣觉醒成哨兵后的另一个她，可问题是在雷电芽衣没有召唤它的时候，精神体永远不会从精神世界中跑出来。除非……
雷电芽衣看向琪亚娜，脸色有些僵硬。
琪亚娜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可你的精神体已经出来了，我记得只有在精神世界在失衡边缘的时候，精神体才会不受控制地出来吧？”
雷电芽衣现在只想把她之前说的话都吃回去。
雷电芽衣的面无表情让琪亚娜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琪亚娜想了想才又开了口：“要不我们先认识认识，有点基础了解就可以疏导了呀。”
“……雷电芽衣，哨兵等级是上尉，精神图层初级信号为雷电。”雷电芽衣思考了一会儿就想通了，精神抚慰剂已经没啥用了，不如老老实实地做个疏导，总比以后出事强。精神体一时半会儿她收不回来，就把俱利伽罗又放回了头顶，反正精神体只有哨兵和向导可以看见，她也不怕丢人。
雷电芽衣往床头挪了挪，然后靠了上去，给自己的脑袋找了个舒服的支点：“可以了，我准备好了，你来吧。”
雷电芽衣闭上眼，等待着向导的精神力疏导。
然而过了几分钟，雷电芽衣还是没察觉到疏导的精神力，她有些不耐烦地睁开了眼，琪亚娜还呆坐在原地没有动弹：“怎么还没开始？”
“那个……什么图层信号是什么？”琪亚娜一头雾水地看着雷电芽衣。
“……你说什么？”雷电芽衣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她理解了琪亚娜的意思后，震惊得把俱利伽罗都给甩飞了。她没注意到俱利伽罗一旁委屈的目光，俱利伽罗只好自己拍打着翅膀飞到雷电芽衣的肩膀上。
“你不是向导吗？精神图层信号是向导倾向专业的必修课程，就算不是学院出身，这门课也是向导培训的必背课程，结业了之后每年都要考核的，你……”雷电芽衣瞠目结舌地看着琪亚娜，仿佛看到了太阳从西边升起。
“可我刚入学啊……”琪亚娜怔了怔，露出了无措且无辜的神情。
雷电芽衣眼角不由自主地抽了下，她觉得她精神世界的失衡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这个向导，她今天的情绪大起大伏就是因她而起！她抬手扶了扶额头，思绪急速翻转，她之前在逆熵上课的时候，因为种种原因，还选修了很多向导的课程，她迅速地从中挑选着可行的理论，加上她和布洛妮娅配合被疏导的经验，选定了一个方案。
琪亚娜看着雷电芽衣，后悔和着急的情绪让她的眼眶有些发红。
雷电芽衣看着这样的少女，语气不由得柔和了下来：“……这不是你的错，人都有第一次，你跟着我的精神力来就可以。”
强大的哨兵确实可以引导向导进行梳理，这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雷电芽衣推敲了一下过程，便拟定了计划。
她靠近琪亚娜，以自己的额头抵住了琪亚娜的额头，开口教导琪亚娜该如何做：“你先感知一下我现在的精神力特征，然后顺着精神力的引导过来……”
琪亚娜先是有些惊讶，但随即她便察觉到了雷电芽衣的精神力，她闭上眼让自己的精神力去感知特征。
“这么快？”雷电芽衣惊讶的念头一闪而逝，琪亚娜的精神力便已经顺着雷电芽衣递出的触角蔓延了过来，柔顺而坚韧的属于向导的精神力便开始冲刷着雷电芽衣的精神图层。
雷电芽衣失去神智前的一个念头就是，琪亚娜的精神力疏导好像确实比之前布洛妮娅的要舒服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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